嚇鬼的文化全球化

萬聖節未到，全城「嘩鬼」早已出籠，香港兩大主題公園一如以往大搞節慶活動。想不到的是，內地主題公園也要分一杯羹——從報章廣告得知，內地長隆歡樂世界也大搞萬聖節主題活動，鬼屋處處，形式抄足香港。長遠來說，萬聖節這類西方文化會否威脅到中國文化呢？

一、萬聖節如何在港興起

約80年代中以前，香港幾乎沒有人慶祝萬聖節，甚至不知道那是甚麼鬼東西。及後，過萬聖節也只限於外國人到蘭桂坊飲酒狂歡。香港華洋共處，聖誕節早成為港人重要的西方節日，但萬聖節要到90年代中後期才大熱起來，究其原因，實跟中華傳統文化較為保守有關，所謂「敬鬼神而遠之」，死亡和鬼都是禁忌，玩笑不得。如果老一輩香港人看到今天萬聖節嘩鬼處處，好端端一個活人卻去扮死人，還不頻呼「大吉利是」，惡罵起來嗎？隨着香港人思想越來越開放，禁忌日漸打破，越來越多年輕一族在這一天扮鬼扮馬，與洋人一同狂歡。後來傳媒跟進報道，越發吸引年輕人加入，商人發現港人對這種禁忌越來越抱開放態度，看準商機，西餐廳、各大商場開始引入萬聖節佈置，加大宣傳，文具店、玩具店也大賣鬼面具，氣氛漸成，這時主題公園再推鬼屋活動，大賣電視廣告，萬聖節終成為很多港人愛過的節日。

二、中國節日的拘謹 VS 西方節日的狂歡

比較中國人的鬼節「七月十四」，氣氛是完全兩回事。你一定不敢在街上扮鬼扮馬，免得把正在燒衣的老人家嚇個半死。事實上，幾乎所有中國節日都是拘謹而非狂歡的，注重家庭團聚，過節要嚴肅而不應嬉皮笑臉，因此中國節日大都不合年輕人脾性。但西方節日，例如聖誕節、萬聖節，都有狂歡的成份，正好補充中國節日的不足。
西風東漸，狂歡的節慶文化來到香港和現代中國，自然吸引一批年輕人參與其中。相反，上年紀者和一家人就未必有興趣參與。
過萬聖節的實以年輕人為主，我們很難想像幾十歲人還會到主題公園付錢買「被嚇服務」，一家人去「玩」鬼屋也屬少數，一來怕父母「嚇死搵山拜」，二來在鬼屋看到羅蘭那種年紀的遊人，恐怕被當成真的鬼。不過，當年輕人不再年輕，他們又會放棄萬聖節，重投中國節日的懷抱。

三、萬聖節的文化本土化

七月十四仍然保留了燒衣、盂蘭勝會、神功戲等傳統，過節時注重其內涵。但香港人、內地人過萬聖節，基本上只是一班人到鬼屋狂歡，尋求刺激。看看西方的萬聖節，兒童會穿起巫婆裝，挨家挨戶收集糖果，大玩「trick or treat」遊戲，並在這種習俗中訓練膽子。但這種玩意沒有甚至不能在香港流行，一來香港多的是高樓大廈，大廈保安不會讓你隨便進入，二來老一輩香港人不接受這種玩意，上年紀的人開門看到小嘩鬼，恐怕立即拿起掃把，不是扮巫婆與你同歡，而是把你攆走。
可以看到，當一個西方節日來到華人社區，往往不是原汁原味，反而出現一些調節以適合當地人，這就是所謂的「文化在地化」或「文化本土化」（glocalisation）——不適合當地的元素會自然被移除，例如「trick and treat」的習俗，而本土文化又會滲入外來文化中，形成文化混雜，甚至推演出一種全新文化。
好像海洋公園的節慶活動，便加入了大量中國鬼故事和禁忌。活動的廣告標誌人物羅蘭，常扮演「龍婆」一角，大部份香港人一聽便知是甚麼，但外國人呢？將之繙譯成「dragon women」、「dragon granny」，外國人還以為中國人是所謂「龍的傳人」，龍婆是神聖的東西呢！又例如「冥婚」鬼屋，肯定是西方人一頭霧水的東西。試想，一個外國人來到主題公園，過的是他們家鄉的狂歡節日，但對冥婚主題的鬼屋卻完全摸不着頭腦，相反，香港人則大呼過癮，這不就是文化全球化下一個有趣現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