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2月16日星期二

滙控留英捨港的啟示

2月15日,周一。經過長達十個月的諮詢,「大笨象」滙控(00005)決定維持現狀,把總部留在倫敦,為遷冊問題畫上句號。選址塵埃落定,但滙控以不變應萬變,背後反映了什麼?
滙控雖是英資銀行,但在港百年基業,既是本地龍頭銀行、發鈔行兼最大僱主之一,港人與「大笨象」的深厚感情,從2008/09年投資者築起「血肉長城」抗衡滙控跌勢可見一斑。集團早前宣布全球凍薪,惟不消片刻即改變初衷,滙控本港員工對「有辛加無薪加」的強烈不滿縱非管理層U-Turn的決定性原因,影響力卻毋庸否認。一句話,香港之於滙控、滙控之於香港,血脈相連密不可分。滙控不遷冊回港已成定局,決定本身不再存在揣測空間。然而,在香港與倫敦之間,集團何以捨前取後,卻大有討論價值。
親疏有別
「大笨象」體內流着的雖是英國的血,但「根」卻在亞洲。在英國人眼裏,滙控從來不是「親生子」,與萊斯、蘇格蘭皇家銀行、巴克萊等「根正苗紅」的英資銀行,關係似遠親多於同胞。諷刺的是,當英國監管機構或政客要拿銀行開刀,滙控的「遠親」身份非但無助它避開嚴格規管,集團每年還要為其相當於英國GDP 89%的資產規模支付15億美元銀行徵費,「吃掉」滙控約一成盈利。
滙控成立個半世紀,從沒有一年錄得虧損,金融海嘯期間亦未接受過英國政府分毫援助,惟英國人只擔心滙控本就龐大且增長較英國快的海外業務一旦出問題,政府不得不慷納稅人之慨出手打救,卻對滙控存款基礎接近七成來自海外尤其亞洲,當地儲蓄戶對英國資金成本低企作出重大貢獻視而不見。難怪部分論者認定遷冊一事項莊舞劍,滙控不過以此迫英國當局放寬監管,根本從未認真考慮「回歸」香港。
本港官民對立益發明顯,社會分裂日趨嚴重;加上內地過去一年對金融市場的粗暴干預,這些與中港相關的因素,在滙控總部選址上起了多大作用?滙豐銀行副主席兼行政總裁王冬勝雖否認集團留英捨港與本港局勢有關,但要聽真心話,問的不應是管理層。
《經濟學人》2月6日發表〈伊甸在東〉(East is Eden)一文,圍繞滙控的「身份危機」(identity crisis)與遷冊問題作出層次分明的評論。此文於滙控決定留英前發表,惟分析絕不「過時」,值得一讀再讀。
該刊指出,百多年來,滙控總部該設在何地的爭議,一直離不開四個考慮:一、對亞洲地區的倚重程度;二、管理層的國籍/族裔;三、英國當局與金融業時好時壞的關係;四、香港的地位問題。
身份危機
上世紀八十年代,四點考慮全皆指向滙控應選址倫敦。集團其時全力進軍歐美,力求減少對亞洲業務的依賴;至2004年,亞洲對滙控盈利貢獻降至僅三分一。滙控管理層以國際經驗豐富的英國人為主,總部設在倫敦合情合理。集團於八十年代把英國貸款機構米特蘭(Midland)收歸旗下,英國人樂意視滙控為「自己友」,關係大大改善。最後,北京收回香港主權後若不遵守《中英聯合聲明》內的承諾,總部設在倫敦有助減低香港政治因素對滙控的衝擊。
今時今日又如何?除了香港地位問題,餘下三個因素無一指向倫敦。第一,亞洲對滙控的盈利貢獻,從2004年的三分一增至今天的六成。利率上升對存款基礎相對雄厚的亞洲地區息差改善有利,未來該區業務對集團盈利貢獻勢將有增無減;第二,滙控管理層國籍/族裔遠比上世紀八十年代多元化;第三,英國監管當局對滙控的態度,老畢文首已表,遠不及當初友善不言而喻。
滙控於上世紀九十年代初把總部遷往倫敦,香港主權回歸中國雖是一個重要考慮,但按照上述分析,不論從商業、決策層國籍/族裔以至監管環境出發,滙控都有不把總部留在香港的理由。
四個考量
反觀今天,商業、管理層國籍/族裔,以至監管因素都支持滙控遷冊回港,只有香港因素說不清。滙控憂慮的到底是中國經濟轉型,以香港為基地拓展跨境貿易融資,不像內地依賴出口時期般大有可為;抑或中港融合日深,內地對港干預由暗入明,以致香港在金融、司法各方面逐漸失去獨立性?
昔日遇上選址問題,四大考量清一色向倫敦傾斜;今天四考量中三者屬意香港,何解滙控仍揀倫敦?這不是很值得思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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